清晨，空气湿漉漉的。窗外飘过阵阵鸟儿的清脆鸣唱，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车轮碾压地面的沙沙声，一切充满了生活的味道。张敏惬意地伸个懒腰，感觉今天是个好日子，窗外的生活，一会儿也将会有她的声息。

张敏记得，母亲以前是一家乡镇企业的会计，对于母亲常打交道的机关单位，记忆最深的就是镇上的税务所。记不得从哪天起，税务所也像银行那样做成一排窗口柜台，高高的台面上竖起冰冷的玻璃墙，中间留一个可以滑动玻璃的小口子。听母亲说，税务所搞改革，以后要把资料从窗口递过去。后来，窗口改了，封闭的玻璃墙撤掉了，留下一组柜台。

办税厅已经有一些人，大多低头沉浸到手机世界里。张敏不喜欢手机里的花花世界，习惯于在等待中想着自己的心思。

望着窗口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，张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。或许受母亲经历的影响，自小就对收税的很反感。那一年，母亲因为厂子的税收问题挨了批，而指使母亲做假账的厂长被撤了。母亲从此就像换了个人似的，见了税务局的人就像老鼠见了猫，从未有过的卑微感，让幼小的她坚定一种印象，再也不想和税务局打交道。但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，阴差阳错学了会计，还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地和税务局接触。

和母亲那个时代相比，现在的办税窗口已没有了“窗口”，都是敞开式的柜台，感觉电视剧里的“丁义珍窗口”只是个玩笑。但对于前来办事的，窗里窗外总还是有一道无形的墙。张敏漫无边际地想着，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。

“你这是刁难！让你们领导来！……”

张敏循声看过去，柜台边一位男的大个子挥舞着手，从侧面都能看出他的脸上暴跳的青筋，像一头被困住的老虎。等候区的人齐刷刷抬起脑袋，脸上一副不屑和解气的样子，似乎很期待后面的故事。

办税窗口的那位小女孩脸色煞白，嘴唇微微颤抖，一会儿望着大个子，一会儿又低下了头，似乎想重复刚才的话，却又欲言又止。不一会儿，办税厅负责人闻声赶了过来。

张敏熟悉其中的业务，一下就听明白了其中的原委。大个子代开发票因为资料不全被拒绝，为此大为光火。几分钟之后，负责人不愠不火的一番解释让大个子没了脾气，声音低了很多，但还是没有认错的意思，嘀嘀咕咕地拂袖而去。

办税厅渐渐平静下来。远远望着整齐的窗口，张敏想起去年的一件事。公司取得一张发票已到认证最后一天，如果不能认证就影响到抵扣，那可是白花花的十多万元钞票。眼看天色已暗，冬天的晚风将张敏的心吹得拔凉拔凉的，她最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求人。赶到办税厅已是人去楼空，她坐在车里，下意识地摆弄着一叠名片，猛然想到了什么，迅速麻利地从众多卡片里翻到那张有些绉巴的卡片——便民办税服务卡。她试着拨了上面的号码，然后，一切都在意想不到的顺利之中，3号窗口的小伙子从住处赶了过来，听他说，正在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。

办完税的事一身轻松起来。工作之余，张敏喜欢带儿子郊游。她很喜欢城东的那片水域，每当看到如练的水面，就会情不自禁吟出“水如一匹练，此地即平天”的诗句。水边栈桥有许多市民，儿子正和几位小朋友在不远处的平地上追逐打闹。这是小城最为安逸的去处，是市民休闲的首选。这也算是这个小城生态文明的一个窗口吧。张敏这样想着，又开始她一贯的漫步和遐思。

“不好，小孩落水了！”突然，一声叫喊撕破了这里的宁静。她循声看去，只见一个人影风一样从眼前闪过，前方聚拢了七八个人，指着水面不停扑打起水花的小手。她本能地前移，似有所思，猛然想到自己的小孩。

儿子不见了！她拼命喊着，眼睛四处搜寻，感觉自己像一头发了疯的狼。儿子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，她有点懵，心里不由自主地颤栗着：“难道落水的是……”她不敢想，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扑进了水里……

张敏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，所幸那个人影像风一样快，还因为那个人的游泳技术很好，儿子得救了。她紧张得说不上话，在一些人的帮助下把儿子抱上救护车，直到儿子脱离险境，才长长吁一口气。这时，她才想起那个人影来。可这前后十多分钟时间里，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儿子，只记得那个人影头上手上都有血，有些吓人。张敏哪顾得上这些，想到眼下虽是春天，可水里还透着彻骨的寒意，便有些愧疚。

几天后，张敏来到办税服务厅纠正一项申报数据。轮到她的是3号窗口，小伙子有些异样，额头上、手腕处都被医用药膏包扎着，不过敲打键盘的手法还显利索。小伙子抬头看她有些异样的眼神，愣了下，不好意思地笑道：“几个同事有的结婚、有的生病，我就轻伤不下火线了。”她知道小伙子是开玩笑，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，总觉得有个人影在眼前晃悠，可又不确定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“找到了，救人大英雄找到了！”在回公司的路上张敏接到闺蜜电话，网上正热传勇跳深水救人青年的英勇事迹。她急不可耐打开手机，看到人网论坛上有人发了视频，虽然镜头晃得厉害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面孔。后面还有热心网友拍的国税办税厅3号窗口工作照，就是那个轻伤不下火线的小伙子。

张敏想都没想就往回赶，她要当面向救人的小伙子道声谢。办税厅窗口还在一片忙碌之中，张敏站在不远处的地方，充满感激地望着3号窗口，突然觉得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面前会不会吓着对方。想了一会儿，她停下脚步，觉得所有的窗口都有了爱意和温情。她编了一条短信给母亲：“税务局也是娘家人。”她确信母亲看不明白，但她心里已经亮堂了许多，感觉通往未来的一扇窗正慢慢打开。（冯德利于年5月11日）

来源：池州国税